情人节赠诗十二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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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空雁叫霜晨月
            ——给XL

清冷的早晨，天色深湛得如同我的脸色
一匹马眼中的空阔
送葬队伍散乱的歇息。纸人、纸马、纸幡
暗暗流传的哭泣。一阵
呵气，胡茬子上挂满白霜
这些是不是我童年经历过的场景

鹧鸪睡梦中的流水和春天
它们腹内的咕噜声……我隐秘的爱情
再次被它们传唱。当草木向天空伸张着手臂
一轮圆月！我看见巨大的泪滴
低垂在山岳之上——孤独和冰冷的神情
草木微微颤抖着，不可抵御的

沦落！映射着送葬的人，当他们在山坡睡熟
黑魆魆的影子紧紧贴着肉体和大地
像被潮水冲上岸的罹难者——
月光下的砾石，仿如一枚枚锋利的牡蛎
裂着口，里面是无尽的空虚！
当我漂浮起来……当我漆黑的棺材

如同搁浅的木船在水面摇晃，我看见圆月——
神秘、凄怆、冷艳、无以伦比
让我感到委屈，像个孩子一样闭上眼睛
流着泪
让我听见头顶雁队的凄鸣，从北向南
它们飞啊飞，又能飞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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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雨落幽燕
         ——给HY

大雨落幽燕，就像落在你的家乡
请你为我再次开放，像
雨水中生动的桃花——横斜的枝桠上
哭得小脸粉红
让我再疼一次，饮鸩解渴的人
口角带血
酣睡中再次梦到一双手温存的抚摩
为我擦掉这些泪水
就象截断一条黑夜的河流！

就象我是你暗自依恋的男人，我还有着
大海的浪滔，我还在苦海孤帆行舟
永远看不见彼岸
永远……像一个真正的男人
仰着头流泪，喉结哽动
硬生生吞咽着一颗坚硬的核桃……
而我说不出话来，我把舌头扔在了
大海，呵大海
三千海水葬我一身！

我还想抱抱你，不要哭得像风中的桃树
暗自流着泪
暗自伤心，我还想亲亲你
还想你站在阳光下，像麻雀那样唧唧喳喳地
热爱生活
还想你过着棉花糖一样明媚的日子
我要你沉溺于此，像一个
顾家的小女人

小女人，诗歌和痛楚的时光
当我在山顶挖掘自己的墓穴，我不想看见
你在河边默默流泪
你对我说生活的苦，生活的苦
我说那没有什么，我笑得灿烂
真的，没什么
你不知道我是怎样痛恨着自己
像一个砸石头的工人厌倦了这一切
一次次将手指狠狠砸伤……

我总说是我笨
这些归咎于我的不小心，不是吗？
大雨落幽燕，白浪一片
你细数我的胡茬，我鼾声震天
当我再次倒下
你是否还会安静的睡在旁边
轻轻抚摩我冰凉的面容，我的唇
我流着泪的紧闭的眼！
大雨，一阵疼痛的钉子落在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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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山花烂漫时
          ——给GG

小熊和布娃娃跳舞，在山顶
银器翻了。我只会掰棒子
老玉米都熟了。拣芝麻，丢西瓜
我还想着春天的蜂窝，一碗蜜像咳嗽糖浆

布娃娃，你是谁的小姐姐
十月里，你还要昏倒在童话街上
被我背回家的小红帽，我一勺一勺喂大
你只用一把餐刀，就在我肚子里

装满了硬石头。我吹啊吹
吹跑了一座白房子，我亲手盖的白房子
我还要你吃一个半青半红的苹果
在网吧，当你倒下，当我哭着

瘫软在奔跑的路上。我把自己饿瘦
好从篱笆中钻出来，一只乌鸦口渴了
一只乌鸦没水喝……我好冷
当你点着最后一根火柴，天上飘着雪

明天就做窝……明天就骑鹅飞过银河
看那山花烂漫时，三只小猪
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如果刀再割破手腕
我就不再说话，呆在水井里流泪看着天

天色多清澈，不听话的乖娃娃
我是不是那个木头人啊，一说谎
鼻子就变长。春天来了
我这就融化，我这就变成一滩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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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立寒秋
        ——给QE

2003年秋天，菊花一路开到台北
她对着我笑，对着我哭

没有谁能从中看出时代的阴影
而今我回想着过去的时光，无限骄傲与惭愧
只有她没有改变，永远十九岁的模样
天真和善良。她会用手指拈一朵花
拨弄着光线中的尘埃，让一道道光影打在我胸口

像一道栅栏将我拦截，现在她宁静如同花期
等待着静静绽放。伊莎贝独自
走在森林中，遇见一个年轻的陌生人
不是她心中所想的，是另一个世界的沉思者
他打开一扇门，看见了秋天

他砍木头，蛮横的样子像个山神
花瓣落满他的肩头。“不要再爱上谁了，答应我”
好不好，好不好啊……
当我抬起身，看见深湛的蓝天
另一世界的回声，车马辚辚

还有什么被我忘记，我在河南的一个城市
教学生读书，过着庸俗而平静的生活
飘洋过海的卡片，整齐的字迹和修改的痕迹
“做陪伴你的人……”伊莎贝羞涩的笑着
我看见她蔚蓝的眼睛，一种深痛

像2003年秋天，她哭着对我说：
“如果打起仗来……我会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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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日重现
             ——给WW

我开始尝试叙述昨天，当一场大雪过后
大地倾向东南，很多事情就此无法改变

2003年冬天，对面的教室里女孩子在排练舞蹈
她们试图脱离地面，一次次腾空而起

像一群骄傲的白鸽子。隔着玻璃的呵气
我想到她们的明天，如果明天她们还在这里——

譬如一列火车在莽原上穿行，两边的杨树一闪
我看见自己暗淡的脸，岁月的痕迹过早的使我衰老

如果命运真的留下了什么，如果再次回到昨天
我拉住我的手泪流满面……就让花朵重新回到枝头

让一句话说出口。而你和我的城市心脏
被一条铁路连接着，这微微加快了痛楚的速度

譬如2003年冬天的某个雪天，往日事物重现
巨大的回忆抖落着天空，白茫茫的思念

你在一座空无一人的城市里养病，我在另一座城市
看见她们雀跃着，像得到了生活的莫大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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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的羔羊
            ——给XQ

我见过那些羊，我见过它们在寒风中
瑟瑟发抖，用警觉而胆怯的目光
盯着我，让我害臊
让我觉得自己被排斥在外
面对它们
我是孤独的

它们卧在那里，顺从于生活的安排
有时候我看见那只昏聩的头羊
流着泪，用熟悉的眼神望着我
那么和善
仿佛是我前世的知己
仿佛就要对我说出话来

现在
我也会和朋友默默坐到天明
拼命抽烟，一言不发
天明时心满意足起身离去
把一只烟蒂
远远弹向天空

命运的极大相似性，当我和一只羊
站在一起
我也会用颤抖的声音说话
我也会低着头
被宿命抚摩
感到了人生的幸福和悲哀

对于你，我不想说太多的话
羔羊胆怯的脚丫
一点点退后
当你打开栅栏，把我牵出
一边骂我，一边说
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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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的河流
         ——给CC

就这样活着，并且承受多舛的命运
可不可以再拥抱我一次
再次流出泪来。一个人的情人节
焚灼的激情，没有一根火柴用来取暖

我多希望你们都是快乐的，我多希望你们
都是幸福的。人间是几声苍老鸦啼
当你孤零零站在月台——
像一只羽毛蓬松的雏鸟，我忍不住瑟缩哽咽

我不会让你看见。1981年我沿路的疯喊
我惨淡的童年伤痕，一个自闭的孩子站在
墙角，不停的嚼着纸——
那么苦酸呵，像是整座天空的滋味……

就这样活着，并且拥抱着取暖
让彼此的刺深深扎进肉体。我看着你沉沉睡去
像个孩子，被谁取走的一根肋骨
我的胸口一阵阵疼痛，人间万物都走散了

寒冬里电线低垂的弧度，生活的重量
无法把握。一个人的情人节里的寂寞幸福
一个人的河流的冷暖自足……灵魂的巨大跨度
虚度的青春年华，星光下寂寥的平原

再吻你一次，就这样活着呵
就这样酩酊大醉，在车站外痛痛快快哭一场
想起曾有一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曾有一双手臂
彼此相拥，曾有一双眼睛默默流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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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山明月
           ——给MYQS

树木倒下的声音，空寂中的回响
草木，黑漆漆的影子
槭树枝桠的缝隙里，深湛的天空
有什么落下来，打落木叶
轻飘飘的
雾气

石头闪亮，石头变轻
一点点离开地面
汲取水
苔藓上的透明翅膀
还有什么没被照亮——
薄薄的黄金铺满山冈，树林静谧

而山脉在缓缓沉陷，向上
广袤的星空，澄澈沥青般的凝固
松针堆积着
一轮圆月照耀西山
明亮的河流、村庄
酣睡的人类青春，神灵执灯走过

还有什么没被说出
所有疲惫的身体，哀怨的叹息
得到了原宥，像一双手
放在伤口上
一朵睡莲袒露着自己
太多的人世忧伤，太多的人间泪水

当一轮明月悬在天上
万物颤抖着，抚着胸口
寒霜的火焰抖动，坚果裂开的声音
像一句话，像一句轻易的
承诺
泪水涟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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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
           ——给YZ

二月里没有大雪，二月里转经筒上的梵文
烙在胸口，一种黑暗中的宁静——
当我面对星空，仿佛置身高远圣洁之地
白塔和毡房，一汪蓝得透彻的湖水

二月，树木崩塌的声音像黑暗砸在黑暗里
像我努力撞开一扇门，看见了春天
看见牦牛身上滚动的鲜花，善良的眼睛里
盈盈的露水。像我敞开的漆黑肺叶

痛楚在大地上蔓延，大风吹过
草木一阵阵紧缩的痉挛，二月里默默承受的
苦难。天空是无尽的海洋
我坐在大地上飘荡，袒露着空阔的胸膛

峡谷里黑漆漆的灯火，夜鸟闪亮的鸣叫
人世的气息传来，二月里我曾经的孤独和绝望！
二月里还有幸福的泪水，委屈的骄傲
还有一个穷孩子喃喃的小嘴，沙地里沉陷的

爱情！我伸出一根手指说出二月的秘密
说出地平线上隐隐的闪电，运送花朵的河流
六字真言的义理，像守夜的人手执爝火翻越山脉
消逝在茫茫黑夜。而今夜有太美的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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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森林
         ——给QY

纸做的森林，没有什么是可信的
包括带刺的玫瑰，一点点靠拢的感动
城市的树上挂满铜铃铛
低缓摇晃的岁月，一闪而逝的弧线

在武汉，她遗失了泪水
玫瑰是血色的，里面有着一个女人的
孤独，层叠的爱情
是久远的故事。现在我剥开包装纸

被一根刺狠狠扎伤，真相的阶梯
被阳光照射，阴影里的景象——
我说：给我你的手吧
就像爱过的那个人，就像安葬的那个人

就像焚烧的森林，一根坠落的火柴
照彻了午夜，我歧路的温存
明天、未来和不可预知的命运……
更远一点，我在森林里弹奏钢琴

黑键白键，一只玫瑰放在傍边
我没有看见那浓郁的血，咳出的白鸽子
她像天使一样走过，她唱着天上的歌
仿佛有什么事情让她等待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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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退无可退
         ——给HY

你说那些黑椿树细密的纹路，那些
散开的枝桠
托起了一轮明月。而我却是乘云过来的
随雨过来的
随随便便敲你家的
窗户

那天你正哭着，你说你的手在发抖
一遍遍拨电话。我站在院子里
打一把黑伞
变成一朵白色的柠檬花
我的羞愧藏在篱笆外，我的自尊
不是从月亮上来的
小男人

我也蓄胡茬
犯着孩子般的狂想症
像神甫般
拍着你的肩膀，许一些诺言
现在我像一只树上的猫了
退无可退，甜蜜的负荷
月亮那么低

什么时候再为我吐露点点白花呢？
月光下的石头路，通往
我们的家
家里有一窝小鸟，还有硕大的鸟蛋
缺一个鸟爸爸，缺一个
鸟妈妈

这算是悬崖吧，这算是绝望的前景吧……
今晚
我们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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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树上的秋千
        ——给SR

多怀念过往的时光呵，童年里
我荡起秋千，一转眼
就有三十年了。多怀念

就象你推着我，那么近的蓝天呵
我几乎想松开双手，扑向它的怀抱
那么多明媚的日子
眼泪落下来……

亲亲你，除了这些我还能安慰你什么
人世的苦难一次次把你绊倒
我要扶着你，你要像
从前那样信任我，把你荡起来
像一只风筝般
越飘越远

让你看见幸福就要来到
就像童年里，你被我远远推出去
又荡回来……人生总有起伏呵
你还要像以前一样坚强勇敢
每次你都荡得更高
我抬头望着
阳光刺痛了我的眼

亲亲你，这个情人节
我不送你红玫瑰，你要穿得好看点
我们打点行装
去荡秋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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